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爱情、艺术,和巴黎 |《男孩》试读

马库斯·马尔特 KEY可以文化 2022-04-16


近期,小KEY正式推出了法国费米娜文学奖获奖作品《男孩》!这部作品讲述了一个野孩子受天性的驱使踏上旅途,同时见证了人类文明发展的故事。


在一场交通事故中,男孩遇到了自己如姐如母的爱人爱玛,随后,男孩被爱玛一家收留。面对这位突然出现的男孩,爱玛的亲朋好友们会有怎样的议论呢?


《男孩》(节选)


[法]马库斯·马尔特 著

黄雅琴 译


四年左右。男孩生命中即将到来的四年,将会是最美好、最奇妙的岁月。爬树不算大事儿。榆树、法国梧桐还有栗树,那只是一段陡坡,一次热身。他现在要攀登的是文明的高峰。他人生的南坡。那里将是人类境况的巅峰。幸福就在顶点。


之后呢……不,不要去谈论之后的事。及时行乐。


圣殿大道。看一看那是一幅何等动人的画面。一个美好的小家庭。爱玛弹钢琴,居斯塔夫吹双簧管,年轻人坐在矮椅上,双腿交叠,丝质衬衫,浆过的衣领,波纹闪光面料的马夹,英式翻边窄腿裤,小羊皮德比鞋(簇新、整洁、合身的衣服),手腕上还有里拉琴形状的袖扣,是他。是那个男孩。


人们叫他费利克斯。


父女俩在演奏作品第三十号之六,三首《威尼斯贡多拉船夫之歌》中的一首,这是门德尔松自己取的名字。居斯塔夫将它改成了双簧管曲。爱玛一再坚持,他最后屈服了。双簧管又破土而出,重获新生了。居斯塔夫切割、刮擦、捆绑起芦苇薄片,直到做出完美的簧片。他用双唇含住簧片,往外送气。头脑有点晕晕乎乎——好久没有吹奏了。


马库斯·马尔特


枯燥乏味的不断练习:走调、破音、出岔子、不合时宜的变调。这要为他辩解两句,不要忘了,双簧管是最难掌握的两种乐器之一——另一种是法国号。居斯塔夫用那善良的眼神恳求女儿。(就让,就让这头老象和他的老管子走向坟墓吧……)她没有妥协。经过练习和大量排练,水平会恢复的。声音,快乐。当男孩听见双簧管吹出的歌曲后,他心驰神荡。哦!闸门开启了,浪花、波涛涌入心脏,那滔滔潮水浸没了他的心又将其抚慰。喧嚣、温存。


那是母亲的声音,当她站在小屋前面冷不丁吐出寥寥数语,在他如饥似渴饮下之后,一阵风又将话音带往了他方。那是黄昏的寓言,约瑟夫偶尔会在餐桌上滔滔不绝说上一段来替代饭前经。那神秘的乐声如同炼金术般将所有一切糅合在一起,相得益彰,给他带来了真真切切的震撼。


四十八首《无词歌》中,三首《贡多拉船夫之歌》对他触动最大。


新的一年到来了。夜幕降临。外面天寒地冻。几朵雪花飘飘洒洒,永远触不到地面。屋内其乐融融。三人聚在乐室内。全新的三位一体——“父亲、女儿、精神”,某个所谓的朋友讽刺道。他们按自己的方式来庆祝主显节。埃拉尔牌的三角钢琴。比费·库姆布恩牌的双簧管,采用的不是乌木,而是百香果木。乐器在四个四枝烛台的照耀下折射出生漆的黑色。矮椅包裹着蓝色天鹅绒。


渐渐成了习惯。门德尔松之外,保留曲目随着一周周推移慢慢得到扩充。练习曲、序曲、小夜曲、赋格、叙事曲、奏鸣曲、谐谑曲:全都可以。一切都好。关键在于情感思想上的沟通、交融。在那些时刻,三个人之间的纽带紧紧联系在了一起,只有爱意和恩情能渗入其中。


不玩乐器的时候,他们就去歌剧院听音乐会。这头一遭,男孩傻眼了,瘫坐在椅子上。他死死抓住扶手,假如有人凑近了瞧就会发现扶手上留下的印痕。


爱情和艺术,爱玛说。


她想要教他钢琴,音乐。她有六名学生,年龄从六岁到十六岁不等的女孩,每周授课一次。她让男孩也来上课。接着就开始为他单独开课。但行不通。面对琴键就会卡壳。男孩能领会建议和指令,也能将练习融会贯通,可一旦要他重新弹奏出来,就无能为力了。浑身僵硬。就像说话:说不出口。


他不是存心的,他仔细咀嚼老师的话,尽其所能——事实上主要是为了讨好老师(事实的事实,每次年轻女子为了矫正他的姿势而碰触他的手、手指、背部、下巴,他就心旌摇荡)。没过多久,爱玛选择了放弃。


《男孩》原版书影


还有读书写字。老师教学生的游戏玩了几个小时之后,她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尝试以及他们的虚荣心还是失败了。如果说她内心深处没有十分坚持,那是因为她感觉到这一切可能会扭曲男孩的天性,会改变他的性格。这必然会影响他的心智,还有他理解世界和事物的方式——和缓的堕落,可还是堕落——正是他那独特的心智和行为方式才令她着迷,她要不惜代价保护好。


她和同类接受的教育和训练或许是一扇通往自由的窗户,但也是牢笼?这难道不是一个模子,刻板、实用,所有人都是从一个模子里面创造出来的,所有人都千篇一律?唯一的模子——是谁构建的,又有怎样的目的?


直到现在,男孩是在主流社会之外长大的,脱离了法规和习俗。好吧,那就继续吧!大致就这样吧,爱玛说。当她观察周围那些所谓的上流人士,她看到了什么?


文明在别处。


凡·艾克父女坚持把男孩引荐给少数几位朋友。他们如数家珍地说起相遇的场景,那场事故、事故后的康复、身世之谜。可以想见这番讲述会引发各种各样的反应和议论。男孩的沉默尤其搅动了众人的好奇心,讽刺挖苦之余,还多了流言蜚语。每个人各持己见。



旁人谈起这个话题,居斯塔夫并不引以为豪,因为他一直以为汽车的撞击是罪魁祸首,他负有极大的责任(他私底下就这么认定了,就像一小块铁片嵌入了肉体)。如果是小圈子之外的人,介绍就随意多了。碰上那样的相识,他们会顺势引荐一下男孩——费利克斯——没有解释也没有过多的故事。面对旁人的提问也是敷衍了事。


父女俩的态度就好像这个陌生人的存在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儿,就是某个来自外省的教子或者远房亲戚。然而,这样的做法在第一时间只会适得其反。父女俩的守口如瓶非但不能平复众人的好奇心,反而越烧越旺。人们闲拉家常,乱嚼舌根。添油加醋,自圆其说。


这个远房亲戚成了怪事一桩——我听说男孩是那个鳏夫和农家女生的……脑子不太好使……似乎是猎人在森林里找到了他……想象一下,他是被狼群抚养长大的……你有没有注意到他牙齿的大小?……某个传教士把他装在行李箱中带了回来……他只吃生肉……半是野人半是……有人和我担保他只吃树根……他来自某个原始部落,来自我也不知道的森林……还有他的眼睛,你注意过他的眼睛吗?……阿拉帕霍人或帕拉莱霍人,类似吧……他晚上的视力也很好,就像我们在大白天看东西……我告诉你他的叫声令人脊背发凉……一半是猴子一半……拉帕拉霍人,就这样!突然之间,那些好事者编出最稀奇古怪的借口,想出最莫名其妙的计策,陆陆续续登门拜访,就为了亲眼见上一见。



居斯塔夫和爱玛从未接待过这么多人。人们跑去凡·艾克家就像去参观动物园或者自然历史博物馆——就差没把他们家当作怪物集会了——却又败兴而归,因为男孩并没有蹲在椅背上也没有爬到窗帘上,既没有露出獠牙也没试图咬人。(那该要求赔偿吗?至少弥补一下浪费的时间?)


父女俩终于搞明白了正在发生的事,大为恼怒,他们担心的恰恰就是被保护人沦为庸俗的展品。


“您有门票吗?”面对站在楼梯平台上的不知第多少个好奇者(一个胖乎乎的老板娘,身边两个男孩穿得像去游园会),爱玛劈头盖脸问道,随即给她吃了个闭门羹。


那扇大门不再随意打开。


他们要精挑细选。来访者需要表明正当来意。爱玛和居斯塔夫商量、权衡、评估,最后给出通行证或者拒绝。


尽管存了戒心,还是被糊弄了好几次。有天下午发生的难堪场面令居斯塔夫大发雷霆。那天,主人家对客人并没有怀疑。居斯塔夫三十年前就认识了皮埃尔-亨利·洛昂-迈诺,那时的他还是个少年。他是某位植物学家同僚的侄子,常常陪同叔叔来参加会议。后来,他将继承的部分遗产用来资助多个农学协会,成了协会的名誉会员和资助人。他现在已经退出了圈子,居斯塔夫只是打远处见过他。


一切进展顺利,直到起身告辞时。他们在客厅喝茶、喝咖啡,整整聊了两个时。男孩也在场,但客人几乎没提过关于他的问题。目光也甚少落在他的身上,也没有对他说过一句话。一个花瓶,一个台灯都会受到同样的关注。然而,当那位先生的目光停留在爱玛身上时,表情跟着眉开眼笑,年轻女子于是认为他此次造访意在亲近自己:谨慎地展开追求。想必如此吧。


皮埃尔-亨利·洛昂-迈诺即将起身离开时,也没打眼瞧男孩,却头一次对他说话了。为什么对他说话呢?只是让他去拿一下大衣。可那脱口而出的侮辱性言语如此自然(语调、神情),爱玛秀美的下颌都要气歪了。至于男孩,纯真善良的他正要听命办事,居斯塔夫怒吼道:


“费利克斯,别动!”


那语调,那神情……另外三人吃了一惊,纷纷转向他。老人的眼神冷得如同剃刀。他惨白的脸色迅速涨成了紫红色。就像是灌入大肚玻璃瓶的劣质葡萄酒,目力可见地发现血液充斥了他的全身,上涌,从脖子到额头,直到发根,居斯塔夫爆发了。


《男孩》


“您有什么权利?……您……您怎敢……?他……他……他……(他话都说不利索了,唾沫四溅。)他不是仆人!您把他当什么了?上帝啊,这男孩不是您的仆人!”


居斯塔夫像头野猪似的继续咆哮、怒吼、斥责,步步紧逼,而惊慌失措的客人在主人的威胁下后退、后退、后退,撞到了小圆桌,踉踉跄跄地向后倒去,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,最后重重地一屁股摔倒在地,天真的男孩见此情景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。


哦,就在那一刻,爱玛有多么敬爱她的父亲啊。她是多么为自己亲爱的,亲爱的爸爸感到骄傲。如果说她及时介入了父亲和那个人渣之间,那是因为她担心居斯塔夫会激动得中风。她一言不发地把皮埃尔-亨利·洛昂-迈诺送到门口,递给他那件要紧的大衣,他都来不及穿上就第一时间逃走了,连带着碎成了渣的傲慢。


永别了,可怜的先生。


爱玛回到客厅,强迫父亲坐下来,替他松开领带,为他倒来一大杯水,她终于放下心来,轮到她发出歇斯底里的笑声了,和男孩的笑声混合在了一起。


这次插曲终结了来访。事实上,人们对这个奇奇怪怪的男孩没了兴趣。新鲜事物转瞬即逝,厌倦和好奇都是来去一阵风。这件事在小圈子里面勉强维持了一个季度。现在,没人打扰他们了。居斯塔夫、爱玛、费利克斯可以自由自在地品味人生真谛:爱情、艺术,和巴黎。


《男孩》

[法] 马库斯·马尔特著,黄雅琴译

浙江文艺出版社·KEY-可以文化

2021年1月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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KEY-可以文化 出品 | 编辑:光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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